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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镇马头集的记忆

时间:2022-05-19来源 : 中国网作者 : 顾坤赋

六安马头镇是一座千年古镇,当地人则习惯称之为“马头集”。她是我的出生地,少儿时期,我一直生活在那里,长大以后,外出读书,才离开过一段时间。后来,我也一直生活、工作在它的附近。因而,马头集给我留下了无尽的美好回忆。

近年来,谈乡愁的人多了,写乡愁的文章也多了。我一向散淡,懒于触笔。如今却难以安座,虽已年至耄耋,苟延时日,却仍不吝残躯,不揣浅陋,试伏案濡笔,涂鸦成文,记下我少年时期对马头的一些记忆,聊以抚慰老朽思古之幽情;也企望给那些众若灿星的乡贤大贾们立名,给那些工匠艺人们立名,给那些贩夫走卒们立名,使他们的风骨垂范后世,还想给马头的后来者们的乡愁添一小点佐料,使之味更浓,回味更久。

老抱凶恙,虽有访老问事之意,却心力不逮。期图实现与否,不得而知,也很无奈。

得天独厚的地‍理环境‍‍

马头集在淠河东岸,是淠河流域一处重要的码头和物资集散地。在一千六百多年前成书的《水经注》中,淠河又称“沘水”“泚水”。它发源于大别山天堂寨、鹞落坪一带,下注淮河,全长四百二十余里。

大别山区的雨水量极其丰沛,今金寨、霍山两地百分之七八十的雨水皆流入淠水,所以淠之水很大。从六安以下,四季通航,淮河南边的白露河(古时又叫“西淠水”)、史河和淠河等三大支流中,淠河的通航条件最好。

马头集正处在淠河的中下游之交的地方,上离六安六十里,下距淠河入淮口正阳关约一百二十里许,她在淠河的东岸,距河流仅二百多米,且有一条与淠河相通的小河,名三元河,在她的街下流过。在那种没有火车、汽车和飞机的年代,水路航运就尤其重要了,它是人和物流动唯一重要的通道。

马头集就是淠河中下游交汇处一座重要的航运码头。船只从马头集上可溯至六安,下可转入淮河、颍河,到河南的三河尖、固始和淮滨、周口、漯河等处,下更可转入洪泽湖、大运河,可谓通江达海了。由于航运,马头也就成为淠河流域的一处重要的物资集散地。大别山的物产极为丰富,那里的竹、木、茶、麻、漆、桐油和木炭等,顺流而下,很大部分在马头消散。马头四周良田万顷,大米和一些特产,如蓝靛、瓜子、花生,也要通过船只下此外销。同时,工业品洋货如棉纱、棉布、火柴、雨鞋、瓷盆和食盐等,要通过航船运进马头来集散。

重要的航运码头、重要的物资集散地、理想的地理自然条件,是马头集在历史上长期繁荣的重要因素,这种条件是得天独厚的,也是皖西其他的农村大镇乃至多数县城不具有的。比如,我所到过的六安大的集镇,如叶集、苏家埠、毛坦厂不具备这样的条件,再如霍邱、凤台、颍上、定远等县城也不具有。安徽江淮之间,能与之相比的,可能只有肥西的三河镇了。

所以,历史上了解马头集的人们常说,马头集是“小南京”。从航运重地和经济的繁荣方面来说,这种比喻是不虚的,恰当的。

码头‍经济

马头集的西北大河沿,是马头重要渡口袁家渡的所在地,那里有水运码头两三处。一年四季停靠的航船很多,少则几十只,多则一百多只,从南到北,舳舻相接,绵延两里多。夏季水大时,船只可经小河直接停泊到街坎下,那里也有一处宽大的码头。

为码头服务的,马头集专有“箩行”,后来改叫“搬运站”。箩行的人,也就是外面的码头工人。过去他们上下货,大多是两人抬。他们每人拿着一根二尺多长的木棍,撬在肩上,来减少肩上的重压,还不停地哼着“哎吆”“哎吆”的号子。那声音是那么的得闷重,那么地有节奏。

内外码头终年繁忙得很,热闹得很。外码头的河边大堤上,尤其繁忙和热闹,犹如一小闹市,夜间也常常灯火通明。

大米下河外运,都要加工,用石碓舂打。大堤有数处碓棚,一处棚里都有十张八张石碓。打碓的,做小生意的,卖小吃的,也有赌钱的,碓声、号子声、小贩的叫卖声、赌钱的叫声、笑声不绝于耳,像“小大姐不骑驴,地上走(地九)”,这是推牌九的声音;像“八仙过海”“四四(事事)如意”,则是吃酒划拳的声音。此时若穿行其间,不经意间瞌睡全无。

舂米用的石碓,一盘石碓约二尺见方,中间凿有直径一尺左右的一石臼,深约七寸,一次能舂二十多斤米。舂好一批大米后,用风簸风扬出米糠,就成了干净的大米了。如果连舂两次,叫“一打一发”;舂出来的米,叫“精米”;舂米叫“打碓”。

这是一种累人危险的活儿,不过在旁观者看来,也很有趣。一碓两个人对打,一人持一碓锤,锤重约二十斤。一人把锤高高举过头顶,对臼放下,然后再举起,再放下。两人交替进行。臼中大米时而溢出臼外,二人中的一人必须一手持锤,一手持一扫帚,边举锤,边把米扫入臼中。在打碓过程中,二人必须小心翼翼。

为了减轻劳累和二人动作协调,打碓人必须不停地发出“哎吆”之吆喝声,这种声音必须是随着锤子的起落,极有节奏地发出,旁观者看人打碓,心情是紧张的,也感到十分有趣。记得我小时候,常在碓棚里伫足良久。

河里航船也有大有小,船民有穷有富。小船的船民由于终年行船,居所不定,他们的孩子很少有受教育的。这种船因为船舱低矮,人在船里只能盘腿而坐,久而久之,人的体型与众不同。走路时上身前探,臀部后突。由于我们住在河边,见得多。所以在行走的众人中,通常一看就能大致认出船民来。

码头上也常有大船停泊,大船叫着“对联筏”,是前后两节对上的。这种船船舱高大,人在里面可以站着行走。这种船的主人多是有钱的人家,船上雇有教书先生,他们的孩子在船上是可以读书的。

每条船都有帆桅。有风时,不论上下水行船,都可以挂帆的。大人们说,船可使八面风,只要帆的位置调好,加上船工使用舵和篙用力配合好即可。那时,我们小孩子是不太懂这些道理的,其实很有哲理。

淠河里的上行船,即逆水行舟,无风可用时,也要拉纤。这同长江里行船是一样的。拉纤的纤夫常常有数人,前后鱼贯而行,纤夫极苦,工作时间长,他们的脚趾间被沙打磨成一个个小孔。

马头集的大河沿旁边有个村庄,后来叫“尤台子”,这里有个令人遐想的故事。

据说很久以前的一天上午,从河边大船上登岸(小时候,听船民和岸上的人都读“岸”为“aei”)几个人,其中一位身材伟岸、气宇轩昂,他朝东南方向一望,见有一巍巍市镇,惊奇地说道:“吆,那边还有大镇呢!走,我们瞧瞧去!”后面几个像是随扈样的人便随声附和着。

他们从下街进去,走到下拐子时,见一老头在街旁摆着卦摊。这个人朝摊前一站,随手捻一支签递给老头。此时,老头边看签,边抬头一看,便大吃一惊,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三呼“万岁”。原来这人便是下江南的乾隆帝。

乾隆叫老人起来说话,问了老人情况。原来这老头住在袁家渡大堤边的那个村庄上,姓尤,平时人们都叫他“老尤先生”。其实这位老先生是一位隐居的高人。因为乾隆爷十分高兴,就把那个村子赐给老尤先生。从此,人们都叫这个村子为“尤台子”。但是在我小的时候,这个尤台子却没有一户人家姓尤的。

千年古镇‍

马头集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,也是一座有千年以上历史的古镇,遗憾的是,有关马头集的历史文献史料不多,六安州志、县志上也难寻明确记述。

不过,尽管马头集的街镇是何时建筑的,现在无人知晓,但是,从马头集的建筑规制、历史遗迹和街道布局中,还是能够看出一些迹象的,这些都给我们留下了厚厚的历史积淀和深深的历史痕迹。

首先,她的建筑规制与其他农村大镇和一般县城不同。马头集的街道建筑,总的说来是双“井”字串迭。它有两条并行的南北走向的主街,左边的叫上街,右边临水的叫下街。贯穿两街的东西横街有四条。上下街南北各长约一公里多,东西横街不足一公里。我至今所见的农村大镇和多数县城,过去都只有一条街。马头每条对外的街口都设有闸门,每遇动乱时期,夜晚闸门都会关闭。这种独特的建筑格局,说明她是一座古城的建筑模式。

再说街道,也与众不同。主街道路面都是用二尺多长的条石铺就,是满铺。街石极其光滑,每条石中都有一寸多深的车辙痕,这深深的车辙痕,不是十年几十年的工夫造就,而应是历经千百年的历史痕迹,这种满铺条石以及深深车痕,其他农村大镇及多数县城是没有的。

马头集街市中及其近郊有众多的祠堂和庙宇,有正宗的古戏楼、牌坊等大型建筑,这也足以说明马头集历史上的繁华和悠久。

马头集有金、文、马、许四大家族,故也有金、文、马、许四家祠堂。据老人们说,其中金家祠堂最好。但是,我能记得规模很大、也很古老的是许家祠堂。

许家祠堂前后两进,前进是门楼兼戏楼,院子中央筑有一二尺多高的方台,台上后边是正殿享堂。享堂的两侧,各有两间较矮的耳房。正殿前方,有左右厢房各四间。戏楼面对着大殿,每逢大祭之年,要请戏班子唱戏的。院中方台前东西两边,分别栽有侧柏和银杏各两棵。一九五0年我在祠堂小学读书时,这几棵古树尚在。柏树盈抱,枝叶少而树干挺拔,显得极其苍老。银杏大约有两人合围粗。这些树大约至少有二三百年了。

庙宇很多,仅镇上就有四大庵寺,即北头的北岳庙,南头的南岳庙,东边有东岳庙,西边小河旁是水月庵。近郊还有三座寺庙,东面有三里庙,南面约四里许有感业寺,西面原来也有一大庙,由于历史久远,无人知其名,但当年建庙的庙基地桩还在。庙址地方有一口大钟,直到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的时候,才被政府收去。

这些寺庙在我记事时,除南岳庙和水月庵外,都没有神塑了。据说辛亥革命后,有一位新派的侯区长是无神论者,是他把这些寺庙里的神圣都扫除了。

马头的南头有一座古戏楼,前面对着南岳庙,戏楼两层,用大条石筑就。后台三大间,下空,跨在一条东西走向的路上,是用作化妆和堆放道具的;前台宽约两丈,是演出台,整个戏楼呈“品”字型,古色古韵极浓。

戏楼为何人何时所建,已无人知晓。但是,从它全身透着的“古气”来看,我想它可能在京戏开始流行不久时就有了,至今大约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吧。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,有许多文人墨客为它写了很多楹联,其中数清光绪年间马头人(马头河西的人,应该也可称是马头人)王翰林写的最有名,最有品味,但其文已记不清了。

这个戏楼在我省的江淮之间也是极少见的,它应该是马头集古老、繁华、文化发达的标牌性的一座建筑,我以为,它是很值得马头人骄傲的!

另外,马头下街的水巷和澡堂巷之间,有一座石坊,是傍街而立的。它是一座贞洁坊,其价值主要在于上面的浮雕,据说雕刻的是《二十四孝》中的故事,布局匀称合理,人物栩栩如生,应是出自一位高手的不俗之作。

一平方公里多点方圆的马头集,竟有如此多的古建筑,非常独特,就是在全国的小城镇之中,也实属罕见。可惜它们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里都被毁坏净尽!今天在大谈乡愁和古村镇的时候,我们却也无缘一睹其尊容和倩影了。惜哉!痛哉!

马头集还有一独特之处,在她街市的南北,各有一面积广大的“义地”(俗称“乱葬岗”),北大南小,两处一共占地大约两百多亩。一般情况下人死后,都要葬身地下的,可是很多穷人往往死无葬身之地。于是,一些有善心的人就做善事,捐地出来,给无地的穷人安葬,这种坟地叫“义地”,或曰“义塚”。马头有这么广大的义地,是罕见的,它说明了马头集作为一座古镇,历史是极其悠久的。

东汉人桑钦作《水经》,北魏人郦道元为《水经》作注,称为《水经注》。在《水经注·淮水·沘水》中说:“淠水又西北迳马亨城西,又西北迳六安县故城西,县故皋陶国也。”。现代研究《水经注》的著名学者陈桥驿,在其所著《水经注校证》中,给上述“马亨城”作注一条里面,考证“马亨城”实为“马亭”,说“在今六安州北”。这一观点,乃是引用自清末大学者杨守敬在《水经注疏》中的考辨,杨认为“马亨”即为“马亭”,并说“马亭”在今六安州北。

《水经注疏》载:

朱作马享,《笺》曰:宋本作马亨。戴、赵改亨。守敬按:非也。《后汉书·丁鸿传》,元和三年,徙封马亭乡侯。章怀《注》引《东观记》,以庐江郡为六安国,所以徙封为马亭侯,是此当作马亭无疑,今订。在今六安州北。  

另外,宋人欧阳忞,江西庐陵人,系文忠公族孙,他所撰一本地理书《舆地广记》,被其后历代学者推崇,《舆地广记》第二册第二十一卷在“六安县”的一条中说:“六安县本汉潜、安丰二县地也。晋永和(公元345—356年)中,谢尚镇马头城,在今县北。”

那么,上述历史文献中所说的六安州和六安县的治所究竟在哪儿呢?说来话长。今之六安是古地,从夏至春秋,六安一直是一个叫“六”的方国、诸侯国,秦汉时先后叫“六安国”“衡山国”,隋唐后直至清,六安都是叫六安州,或六安县。

从方国到州县,其治所一直都在今六安市老城或其附近。城中的皋陶墓、北门塔(为唐初猛将尉迟敬德所建)和城北十里头的西古城遗址可证。

由此可以说,《水经注》《舆地广记》中说的“马亭”和“马头城”,都在六安“州”“县”北。这个“马亭”“马头城”当就是今天的马头集。历史文献和马头集的历史遗存可互为佐证。这种推论如果不虚,那么马头集在东汉、东晋时代即已存在,至今已有近二千年历史了。

经济发达民生安定

前面说到马头集由于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,是淠河中下游之交处的一个重要码头。所以她百业昌盛,经济繁荣,民生安定,没有人外出逃荒要饭的现象。她人口密度极高,尤其是淠河东西两边的湾地(大约宽十里),人口密度即使与杭嘉湖地区相比,也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航运发达前已说过。

首先说农业。马头地区土地肥沃,水利极好,没有大的自然灾害。虽有淠河,但是两岸有完好堤坝、涵闸,河水极少泛滥。粮食以稻谷为主,大米有大量外销,湾地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种植各占一半。经济作物突出的是蓝靛,这是其他地区很少有的。

在现代化学染料出现之前,人们穿衣染色,简单的用绿色植物或是锅灰来揉搓布料。讲究的起染缸,把从蓝靛中提取的靛,或者说靛青放在其中,反复地染煮。需深色的就多染几次,色淡的如“毛蓝”,就少染几次。每染一次,就把布取出来漂洗、晾晒,如电视剧《青岛的故事》里说的一样。然后再入缸染,如此多次。

靛是人们从叫“小蓝”或“槐蓝”的植物中提取的。槐蓝长到盛夏时,拔出放入口径约一米的大龙缸内,加满水,大约浸泡一日左右,取出槐蓝,加入石灰水,一人用一木制冲耙反复在缸中冲击,使其中的水翻花迭浪,到一定时候停下,然后靛就在缸底慢慢沉淀出来。这种从槐蓝或小蓝中提取染料“靛”的方法,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工艺,历史十分悠久,足有两三千年了。荀子《劝学篇》中说的“青取之于蓝”,就是这种方法。

湾地种蓝取靛,给马头集带来了财富。因为周围百把二百里,极少有种植的。马头集靛销路广,远的达百里以外,当时送靛挑已成为一部分人的职业。靛也为马头集招徕了一些买靛的客商。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,化学染料传来,生产靛青这种产业就消亡了。今天北京老城西边有地名叫蓝靛厂,有蓝靛厂路,这说明在过去,北京也有种蓝取靛的事业。

淠河过去水大,马头四周农村沟塘星罗棋布,以渔为生计的人也很多。古今捕鱼的方法很多,马头人都会做,如罾、筌、罩、钩、卡等,各种鱼网,如旋网、丝网、大箍网(即大拖网)、老母猪网(即小拖网)等,其中最为奇绝的是用“麻罩”。这种捕鱼方法,无论在历史文献中,还是现实生活中,可以说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奇绝得很啊!它体现出我们马头集人超凡的聪明才智。

这种捕鱼法,小河湾人说,在夏秋两季用它在淠河中捕鱼,专捕鲤鱼。捕捉的都是二斤以上的鲤鱼,大的可捕二十斤左右的。所用的工具是一根长稻草绳和五至七张麻罩。

制作麻罩的方法,是用细麻绳织成下口一米左右的一网罩;再用毛竹片圈成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圈,圈边安上三支棍做支架,棍上面固定在一尺半长的一横木上,做成罩的框架;然后将罩网安装在罩架上,麻罩就做成了。

捕鱼时,人们把五至七张麻罩放置在河的浅滩上,连成一片,水深没膝左右。在靠深水一边的罩旁,连十斤以上的石块或大砖块,石块上系一长绳,长绳每隔二米左右掗入两根稻草,绳的另一头在河的对岸(深水区的一边)。由二人合力拉着,慢慢地前进。河的另一边浅滩上的几个把执网罩的人,也同步推着鱼罩前进。

每张罩前边的罩口要微微提起,使罩的竹圈离地约寸许。那根掗有稻草的长绳在河中行进,在鲤鱼眼中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“长城”。它宁愿跃起,也不敢从绳下过。于是,它们就只得顺着长绳,游到浅滩麻罩区,因为那里没有带稻草的长绳,它们便硬拱着罩口,要挤过去。这时执罩人快速地先提高罩口让鱼入内,然后迅疾地放下罩,接着鱼就入罩被捉了。

麻罩捕鱼的奇妙,主要是那条掗有稻草的长绳,鲤鱼不敢穿过。捕鱼人准确地掌握了鲤鱼的这种特性。它的“绝”,绝在这种方法其他地方的人闻所未闻。我以为可以上世界文化遗产历史名录了。

这种捕鱼法子,只能用在夏秋之时,在有浅滩的沙河中进行。它始于何时,何人所教,小河湾人无人知晓,只是代代相传而已。自从修了淠史杭工程,淠河水小了,鱼也就少了,小河湾人就很少用麻罩捕鲤鱼了。

马头集在上世纪四十年代,集上大约有七百户人家,三千多口人。户户经商,各种杂货商店、菜馆、饭店、旅店、肉铺、药铺、鱼行、草市、澡堂、茶馆、牛行、猪市、桥行、箩行、粮行、烟馆等,应有尽有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还有当铺。在众多的农村大镇中,有典当行的恐怕是极罕见的,这充分反映出马头集经济的繁荣,商贸的发达。

百货商店,大的有“梦成”和“同安”两家赵姓商号,这两家零售兼批发。他们有专人来往于南京、蚌埠、合肥之间,进有多种民用的“洋货”,如洋火、洋烟、肥皂、洋伞、胶鞋、洋瓷盆、洋布、洋纱、礼帽等,附近三五十里外的商人都来马头趸货。

旅店,过去也叫饭店,当时马头集上街的南头有五六家饭店在一起,旅客住宿并供便饭。高级的数北头“近水楼”。请客吃饭的一般到馆店,数家馆店中,数戴家的“太平春”店最好。档次高的请客,有海参席。那时候的海参没有养殖的,海参是那么稀罕。就算七八十年后的今天,农村好多人也未见过海参。

费家澡堂的开办也有很长时间,两层楼,上下层每人都有靠椅床,堂内有卖瓜子糖果的小贩。其他农村的大镇当时极少有澡堂的。

过去为农耕社会,凡与农耕有关的及与生活有关的各种作坊,在马头可谓应有尽有。篾匠铺有一条街,还有大车店、大炉店、铁器作坊、铜器作坊、银器作坊、制烟作坊、大丝店、大染坊、织布坊、面坊、糖坊、糕饼店、制爆竹坊,此外还有油坊、槽坊、酱园。这其中,大炉店是用小高炉熔铁,然后翻砂,倒(铸)出犁铧、犁尖、烧水用的水罐,过去无鼓风机,用人拉大风箱,给高炉鼓风送氧。

马头集的爆竹极有名,销路远,有的远销定远县的藕塘、池河。制爆竹的作坊很多,炸药是自制的,用土硝和草木灰制黑色炸药。下街的南头有个地方叫“灰墙”,制药的人收集草木灰和铲来的含有硝的墙脚外皮土,两者和在一起,垒成墙,然后用土制硝。所以那地方就叫“灰墙”。

这众多的作坊,吸引了许多客商前来,也为解放后百业的兴起提供了大量的人才。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六安成立的第一建筑公司就是马头的,六安的搬运站多数人员是马头原箩行的人,州北各地的供销合作社、粮站、食品站和麻站,百分之七八十的人,也是马头人。

良好的教育事业

过去马头地区教育事业也发展良好,私塾比比皆是。马头镇上也先后有两所小学,马头小学有一百多年的悠久历史。洋务运动后,西学东渐,西方的教育制度和洋学堂传到中国后不久,大约在民国初年,马头小学便诞生了,它一直是州北乡镇有名的完小。在我就读该校时,有许多名师,如金茂才、老祁先生、胡盛中、叶方蔚、张仁俊、陈叔华等,他们后来大都调入中学任教。经他们培养了许多人才。

整理后记

故乡马头集是父亲一生的眷念,魂牵梦萦,言说无尽。

大约八十岁时,一向惜墨的父亲开始在病榻上书写这篇《古镇马头的记忆》,断断续续,至二零二零年十一月第一次大腿骨折,手术后不得不终止未竟的回忆录,再至上月十三日仙逝,终于未得完成。

父亲饱含热情的笔触,再现了上世纪四十、五十年代马头古镇的繁华盛景。如今物是人非,不仅那个逝去年代舳舻数里、商贾云集、庙宇戏楼牌坊林立的盛况气象,早已烟消云散;就是我们青葱记忆中一九八零年代熙熙攘攘、八面来客的街市印象,也已一去不复返。如今她人去街空,房屋颓圮,一片破败荒凉,留下的只有令人叹息的萧索和凋敝。如同千年的筵席终于散尽,只余下残羹冷炙。

故乡马头是一个“逆现代化”生长的典型。父亲对于她的追忆和执念,与其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乡愁,不如说是诉说对于这个千年市镇繁华不再、底蕴流失的悲凉与无奈。

无论如何,这篇未竟的回忆,也是对古镇马头的人、历史与物事的最好纪念。尤其值得一提的是,父亲对马头地名历史的仔细考证,是令人信服的,也应是一大贡献。

父亲走了整整一个月了,愿天堂没有乡愁,没有病痛,也没有人世的业缘。

结束语

本文为顾坤赋老先生生前写作,近期由其子顾元整理成稿。顾坤赋老先生自幼便生活在马头集,对马头集充满了深厚的感情,文中所回忆的马头集,场景详实,生动活泼,有很强的可读性,并有很高的史料价值。

(六安市文化和旅游局供稿)

(责任编辑:君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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